:“大王常年征战在外,今上又年少,已有两年未往赤峰山狩猎。我凉人以上得天,岂可因耕废狩?望大王请御驾择日行狩于赤峰。” 昭一饮而尽杯中酒,冷:“过问行銮驻跸之所在,非臣之。” 步六汗首一人髡发结辫,是宗王尸寇鞮,此时也立起来,颔首:“臣等不敢。臣等亦不敢忘本,不敢置祖宗成法于无顾。”
昭轻轻搁酒杯,“当”地一声清响,殿中肃静,连南殿狎亵艳的众将也立即止住了动作,噤声危坐。
“公以臣召君,使天行狩乎?”
《秋》谓「天王狩于河阳」。时实晋文公以臣召君,以诸侯见,且使王狩,仲尼以为不可以训;因天有巡狩之礼,为若将狩而偶遇诸侯之朝也,曲笔回护,为天王讳。是以《秋》一字之褒而荣于华衮,一字之贬而严于斧钺,乱臣贼惧焉。
庭皆是凉人武将,有几个读过《秋左氏传》?实际上大多数未听懂这句话更深层次的意思——史书里千秋万岁而来的后骂名——但大概都知“以臣召君”是大逆之罪。
庭一瞬肃然而寂,暂且是被镇住了。
西侧首位的赫连·伏丹笑:“大王言重了。臣等皆是人,怀的却是尽忠事主的赤胆丹心。倘或言辞失序,伏乞恕罪。” 他首的须卜宗王作态:“噯。宗主莫以小肚鸡揆度君之腹。大王适才说了,今日设宴,但邀我等开怀痛饮,畅所言,怎会降罪?”
再首的丘林是个混不吝的,当起:“我是个人,不知何谓以臣召君,既大王吩咐畅所言,那我便说了!自太祖世祖朝起,凉人就是凉人,汉人就是汉人。汉人的制度,怎可用在凉人上?先帝爷正因深谙此理才谨守祖制。老祖宗的制度就是规矩,就是统!擅改祖制,必造天谴,必人祸!”
丘林对面的乌洛兰也起:“大王莫怪。汉人有句话,叫‘父有诤,不亡其家;君有诤臣,不亡其国’。臣等正是为大凉的千秋基业才犯颜谏。天会八年,太祖文皇帝曾于赤峰山设坛祭天,率八宗王爷焚香祝祷,说,日后倘我族人中有不肖之辈,天谴之,地灭之,勿使祸起萧墙,刑上宗亲。正所谓:言者无罪,闻者足戒。今日臣等奉旨说话,若对时,大王当纳之以谏陛,若不对,大王可训诫之以明臣职,倘大王有违太祖爷圣训之事,只怕九泉之,亦无颜面见列祖列宗。”
唯有年纪较轻的乐和阿济善未发话。斛律昭以一对八,便若一孤狼遭遇群狼。他也早料到会有一场恶斗,适才叫众人畅所言,只为将争端摆到明面上来,诱众人所思所想,或一网打尽,或徐徐图之。